顾生

七夕贺文
近代史不是很了解，如有不妥请勿认真
***ooc预警

韩信再见到张良的时候两人都已经步入花甲之年了。

院子的门未锁，开着一条不大不小的缝，韩信轻轻推开了一些，恰好望见坐在院内的张良，他抬了抬脚，却未走进去。深蓝色的马褂长裤，坐在轮椅上的身躯有些佝偻，显得愈发瘦小。已经变得雪白的发蓬松地垂在肩膀，鼻梁上还是架着那副金丝边圆框眼镜，拉着不知道哪家的小孩子说着话。


韩信心里有些凄凉：以前的他从来不屑于与人多说一句话，然而时间太过于强大而残忍，硬生生地将心底的寂寞孤独无限放大，使得人不禁企图向陌生人索取些温暖。

荷花池已经干涸，只剩下残枝枯叶顽强地立在泥土中，还好院内的老树还长的葱茏，给小院染上了些许生气。夏末的午后空气中带着微凉，日光温和，韩信看着张良微眯着眼笑起来，苍老的手抚摸着孩子的头，生出丝丝岁月静好的味道来，他竟有些不忍打扰。

“不进来坐会吗？”不知何时张良已经睁开了眼，看着门外的客人，拍了拍小孩的头，示意他先离开。

韩信笑了笑，推开门走进来。岁月倒仿佛未蹉跎他半分，穿着一身中山装，虽然手上住着拐杖但走路依旧精神矍铄。“那是谁家的孩子，倒是乖巧。”他坐在石椅上，提着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押上一口：“子房啊，你这茶一年不如一年了啊。”

张良推了推眼镜，语气寡淡：“都是将死之人了，图什么享受。”

不知是不是韩信的错觉，他竟从张良这话里读出了解脱的意味。他叹了口气，没有接话，只是闭上眼靠着椅背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枝叶间的缝隙漏下几缕阳光，缱绻在他的身上，韩信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，以至于他一觉醒来天边已是漫漫一片浓烈的晚霞。

而一旁的张良还在熟睡，呼吸绵长。韩信起身，轻轻把他推进屋内，抱到床上，细细掖好被角。他突然想起来，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傍晚，自己也是像这样将张良抱上床的。

“我梦到他了。”

突兀的声音打断了韩信的思绪，他下意识地回答：“嗯？什么？”

“自从他走之后，我第一次梦到他。”张良补充道。

韩信沉默了一会，说：“何苦呢。”

听到这句话张良突然僵硬地笑起来：“不苦。挺好的。”他突然重重地咳了两声，接着说：“重言，我也没什么留下的，这座宅子还是当年他赠我的。卖掉也好，留着也罢，我这些身家就交给你了。”

“你...”韩信一时无言，只能皱着眉看着他。长年的风吹雨打侵蚀着张良的身体，数月前便已经被告知时日无多，只是，没想到这么快。

张良费力地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，拍了拍韩信的手，手背上触目惊心的伤疤刺着韩信的眼。他忽然低下了头，轻轻在疤痕上落下一个吻，抬头眼睛已蓄满了泪。那一瞬间张良仿佛回到了从前，眼前的这个人和记忆里的那个人重叠在一起，往事的碎片纷至沓来。

张良和刘邦是在大学时候认识的，那时候战火只剩下零星，国内大兴改革，张良发表了一篇讲文在学院报上，却并未被大多人接受。而刘邦却是那少数人之一。张良的房门大清早就被叩响，他带着满肚子火气开门，却被刘邦的长篇大论打消，从此引为知己。

他从未遇到过如刘邦这样与自己契合的人。所以在察觉到自己对他生出的情意后他本能地开始恐惧，世道虽乱，却依然容不下这样的感情，而他相信刘邦不会被屈拘于此，如果自己的这份感情会成为他的拦路石，那他选择离开。

于是张良踏上了渡轮，远赴西方求学。在美国学习的这段日子并未让他剪断心中的短长情丝，反而扎根于此愈演愈烈。这种情况终止于某一天，他收到一封来自大洋彼岸的信笺，落款人的名字端端正正地写着刘邦。他几乎是怀着虔诚的心用颤抖的手打开了这封信，随后大脑一片空白：“子房，有一句话无论如何我也要告诉你——我心悦你。”仿佛心脏归到正位，他终于再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，振聋发聩。张良想了很久要怎么回信，在浪费了无数张纸后，他握紧笔，郑重地写下了十二个字：“世路叵测，幸得故人，一点灵犀。”

张良归国时刘邦已经当上司令，抗日战争正打的火烈，因此他也未想到刘邦冒着违纪的风险来上海接他。刘邦拉着他跑进一条僻静的巷子里，还未等张良发话便抱住他吻上他的唇，揉杂着温柔思念疯狂炽热，烙在他的骨头深入至骨髓，永世难忘。

而在张良认识刘邦的第七年里，那场战役让他永远失去了他的爱人。张良用手挡住了第一发子弹，却没有挡下第二发。他并非没想过他们之中将会有人捐身战场，在脑中模拟过一遍又一遍，但真真切切发生时他才懂得心如朽木身如不系舟的痛苦。最后的最后刘邦含着泪吻了吻他被子弹打穿的伤口，决绝地让韩信带他走。而张良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军区医院的病房中了，过往一幕幕浮现让他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，直到他动了动手指，牵动到伤口一阵疼痛才让他确定那些事真真实实地发生了。

张良猛地睁开眼，窗外已经入夜。无数星子缀在夜幕中，发出温柔而坚定的光。这就是自己最后见到的景色吗，张良闭上双眼笑了笑，真是像极了他的眉眼啊。

寒灯纸上，梨花雨凉，我等风雪又一年。

“我来了。”